四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旁，開始了長久的安靜。

夜叉沒什麽反應，只知道乖巧地坐在一旁不說話。

李安凝倒是皺著眉先開了口，“辰兒，書夏是葉神醫的徒弟，不可以留在宮中的。”

梁顯也皺起眉，“可是母後，兒臣真的想要書夏做兒臣的伴讀。”

李安凝嘆了口氣，躊躇著望向慕雲何。

接收到李安凝的目光，慕雲何只能轉頭問向夜叉。

“書夏，你願意留在宮中嗎？”

其實，慕雲何真的細細琢磨了一番這件事。

自己能在凡間歷練，夜叉自然也行。

只是夜叉性格蠢呆蠢呆的，又慫又膽小，不知道能不能安穩生活下去。

但是既然是當今陛下要求的，想來夜叉也不會過得不好。

既能讓夜叉歷練，又能滿足梁顯的請求，兩全其美。

所以慕雲何決定，問問夜叉的意見。

夜叉楞楞地看著他，“師父...書夏不能...”

看到夜叉的表情，慕雲何明白了。

因為夜叉是妖。

他也可以如凡人一般長大，衰老。

也可以留在凡間五十年，甚至百年。

但是妖，就是妖。

在凡間留著總歸是不好。

“師父知道了。”

慕雲何嘆氣著看向梁顯，“陛下，抱歉，書夏不能留在您身邊。”

梁顯落寞地垂下頭，“為何？”

“辰兒，大臣也有許多和你年紀相仿的孩子，母後再為你尋，莫為難葉神醫了。”

李安凝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梁顯的頭，語帶安慰。

聞言，梁顯又擡起頭，問向夜叉。

“你不願意留在朕身邊嗎？”

夜叉呆呆地道：“不是呀！是現在不方便！”

“這話的意思是...”

梁顯忽然開心了幾分，“是不是過些年，你就能來宮中了？”

夜叉小心地瞄了慕雲何一眼，見他沒開口，才大著膽子點了下頭，“有可能呀！”

“你不會騙朕吧？”

夜叉：“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呢！”

梁顯這才開心了起來。

見狀，李安凝也笑了，“辰兒，告訴母後，那幾個雜耍團的小孩子，都同你講了什麽？”

梁顯乖乖應道：“他們說，母後太年輕，根本不可能生下兒臣。還說母後不喜歡兒臣...還說...還說......”

李安凝笑得柔美，“還說什麽了？”

“還說母後與兒臣已故的父皇根本沒有感情，說父皇在時，與當朝攝政王在一起......”

一旁的慕雲何“......”

說得倒是...有那麽點兒對......

梁顯確實與自己和李安凝沒有任何血緣關系。

至於自己和李安凝的感情，說是友情更為合適一些。

“胡說，”李安凝卻飛快地反駁了梁顯的話，“你的父皇是個很好的皇帝。”

她的眼眶中溢上了淚，“他與母後相敬如賓，雖對母後沒有愛，但母後不也留下了你嗎？”

慕雲何沒有作聲。

李安凝現在是打算繼續瞞著梁顯。

那就讓她說。

只是就這麽聽著，還有幾分怪異。

梁顯遲疑道：“兒臣當真是母後與父皇的孩子？”

“嗯。”

李安凝慢慢道：“當年，你父皇身體不好，自知時日無多，便讓母後留下了你。”

“辰兒，”李安凝的語氣募地變得嚴肅，“你的名字是你父皇取得，他很愛你。母後也一樣。”

慕雲何越聽，心內越覆雜。

還好這些話沒有讓赫連潯聽到。

沒什麽事都能亂吃飛醋的家夥，聽到還得了？

梁顯這才放下心，“是兒臣錯了...兒臣不該誤信讒言...”

“不怪辰兒，”李安凝笑盈盈地牽過他的手，“是母後不好，讓辰兒不開心，胡思亂想了。”

梁顯站起身，撲到李安凝懷中，聲音悶悶的，“母後，書夏剛才說，要兒臣莫忘了自己的身份。”

“兒臣知錯，日後絕不會再犯此等錯誤！”

“噗嗤...”慕雲何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。

李安凝征詢地望向他，“葉神醫？”

“啊......”慕雲何收住笑意，搖了搖頭，“臣只是在想，陛下雖誤信讒言，但是知錯能改，且年紀這般小便知道拉攏阿蓉，還能裝病足足一年來試探太後娘娘，這份聰慧和毅力，讓臣佩服。”

聽到這話，李安凝怔楞了一秒。

隨即也笑開，“想不到葉神醫年紀輕輕，看事竟這般通透。”

慕雲何擺弄著桌上的瓷杯，轉而向著梁顯說道：“陛下，臣雖來自江湖，但宮中的事情，也略知一二。”

梁顯坐回凳子上，拄著下巴聽。

莫名的，他感覺面前這個神醫很有親切感。

而且說話聲音溫溫的，讓人聽著很舒服。

不知不覺中，就被他的話牽引過去了。

“您既知太後娘娘年輕，自然也清楚太後娘娘是第一次做母後，很多方面沒有經驗。”

“宰相大人雖時不時幫襯太後娘娘，但朝堂和後宮，本就不該走的太近。”

見梁顯聽得認真，慕雲何滿意地繼續說了下去，“您是皇帝，是天下的王，這西陵王朝，終歸是要全部交到您手中的。”

“您既然已經知錯，臣也不願再多說這件事。但日後，切莫對太後娘娘起嫌隙，也莫再耍您的小孩子脾氣了。”

梁顯呆呆地看著他，許久才咽了咽口水開了口，“你說得對，朕日後再不會如此。”

慕雲何很欣慰。

梁顯雖然是帝王，但年紀太小。

雖然有些心思，但還是幼稚了些。

不過慕雲何覺得，這是好事。

若是梁宸在這個年紀，便能有自己的心思，估計也不會落到那般結局。

他很欣賞梁顯。

隨著時間的推移，梁顯一定會越來越強大，變成一個稱職的帝王。

“好了，若無事，臣要帶著書夏離開了。”

慕雲何和夜叉站起身，對李安凝兩人行了個禮。

“葉神醫這便要離宮了？”李安凝下意識地開口攔他，“不在宮中多留幾日了？”

梁顯也開口阻止，“葉神醫若願意，盡管帶著書夏在宮中住著便是，住多久都無妨！”

夜叉仰著頭看慕雲何。

慕雲何含笑道：“會在宮中留一日，明日再離宮。”

“如此...”李安凝沒再阻止。

梁顯還想說什麽，被李安凝一個眼神止住了話頭。

慕雲何帶著夜叉走向殿門口。

看著兩人的背影，梁顯終於忍不住喊出聲，“書夏！別忘了你答應朕的！”

夜叉轉過身，重重地點頭，“陛下放心啦！”

梁顯這才噤聲，目送著兩人走遠。

待兩人的身影消失，李安凝忽然跌坐到凳子上，捂著臉，坳哭出聲。

梁顯嚇了一跳，急忙上前，“母後，母後您怎麽哭了？母後...”

“無事...”李安凝啜泣著，將梁顯抱到懷中。

梁顯探著小胖手為她擦眼淚，“母後別難過，兒臣日後絕不讓母後擔心了。”

“嗯，母後相信辰兒，”李安凝瞥了正殿的門一眼，無聲地落下了一滴淚。

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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